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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宿松路
时常站在单位大门口,看人,看车。时间久了,往往一个人独自微笑。因为这里虽不便言说什么,却有无穷的趣味。我的目光和心思,往往都集中于道路上那些行走之物拥挤的困窘。心里想,“谁都绕不过去。”绕不过去的,是那些南来北往东去西行的人,车子。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前边也只有那一座桥。
路是宿松路,桥是二郎河大桥。
当然,绕不过去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我的单位。这里只是学校,我只是老师。不执法,不收费。我也不会像过去的土匪,虽然我的大胡子很像往日的土匪。我不会对那些绕不过去的行人和车辆吆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我倒是想发财,但只能去单位出纳室里领工资。
以前这里不是宿松路,是从宿松县城边上笔直通过的一条公路,穿越郊区的田畴,横跨古老的二郎河。我不记得它曾经的名字,尽管它同时经过我的家乡,县城北边的破凉镇,从油榨岭穿街而过。从童年开始,我就一直从这条公路到县城里来玩,来买东西,来读高中。它后来才有了名字,105国道。我知道国道是国家级的公路。想想,一直走在这国道上,无限自豪。
给公路编号命名是很迟的事情。而那些崭新的里程碑也经常挪地方。里程的变化表明了公路新有的曲直。公路总是越来越直,现在那些赶路的人或车子都很急躁。因为时间就是金钱,速度也是金钱。但道路也可能越来越弯,比如绕城公路。因为要绕开城市里的拥挤,它就只好弯着走。可眼前的105国道并没有绕开宿松县城。可能是这里目前还不够繁华,不够拥挤。那就不必绕了。
这个问题,我不太愿意思考。因为不时髦。
105国道,我始终行走在它的某一截路程上。我知道它被命名为105的意义是北起北京而南下。但我们这里的人对于105不是竖着看的,习惯横着。横着,它就从上海到了成都,直达更西边的拉萨。可是,我既没有沿着它北上北京,也没有东行去它的起点上海,西行去成都或者拉萨。现在,我只是走在这短短的一截宿松路上。
宿松路,现在是105国道穿过宿松县城的一截。往日的万顷良田已成熙熙攘攘的街市。
宿松路已经不太像公路了,就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和高楼,熙熙攘攘的行人,密密麻麻的店铺。有的地方有高高的行道树,有新栽的绿化带,而有的地方还没有,只有准备栽树栽花的水泥格子。当然,也可能是已经绿化了,但不能成活。归根结底,商业过度繁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挤。热闹的地方不长草,树亦然。宿松路通街都很拥挤,公路有多宽,街与道就有多宽。两边还都在占道经营,无须责难,这里的宿松人一直这样过日生。许多汽车,尤其是装货卸货的汽车,也都习惯性地停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可能那就是他家门口。那些黄色的凹凹凸凸的盲人行道往往从一辆辆汽车底下穿进又钻出,当然也有从那些卖苹果卖鞋卖西瓜卖小吃的货摊底下穿进又钻出。这样一来,双向四车道的105国道肯定就是狭窄的,拥挤的了;而宿松路却熙熙攘攘一派繁华,这里的GDP不会少。我时常走上宿松路,就是去买那些日用的货物,也散步,看风景……至于它作为105国道,往往就被我忽略掉了,而从我身边哼哼呲呲的多是那些走走停停,鸣号或者懒得鸣号的汽车。
105国道对于我现在并不重要,我甚至很少沿着它北上去我的故乡破凉镇。于我重要的已经是宿松路。学校大门就在宿松路上,门口有崭新的门牌,“宿松路531号”。但这并不是学校合法的通联门牌,我们一直在信封上使用老门牌,“民主西路441号”,那是曾经的大门,现在在背后,那是作为宿松二中的前身宿松县职教中心以及前身的前身宿松师范学校以及“五七大学”的正门,昔日繁华的“民主路”现在是宿松城破落的老街,蔽塞的后街了。也就是说,105国道作为宿松路是一件新鲜事物,是城市快速发展的标志,彻夜的路灯和偶尔的公交车就是证据。虽然我单位崭新的门楼还不能重合合法的通联地址,那不是繁华的宿松路有问题,因为合法要获得“上边”登记更新的许可。但是,105国道成为了繁华的宿松路,也被“上边”许可了吗?我想那一定是许可了的吧。难不成会是一条不合法的大街或者不合理的大街?
而熙熙攘攘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则证明了105国道作为宿松路的合理性。
早晨,进城出城的工程车辆以及那浩浩荡荡的农民工摩托车队,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车队……使得宿松路也是拥挤的,几乎到了阻塞交通或者致使交通瘫痪的地步。同样的情况也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交通高峰期,比如上午下班或者放学,下午上班或者上学,以及黄昏时候的下班和农民工出城返乡。不拥挤的时候是后半夜,彻夜的街灯熄灭,扫马路的大嫂或者老爹还没有上班。就有车载或者肩挑的菜农,他们抢在天亮之前把自家菜地里的蔬菜弄到城里来,把自家鱼塘里的活鱼弄到城里来。有些就摆在那仿古的皖西南商品市场旁边的街边,也就是105国道边上。日出之前,他们和他们的菜已经“占山为王”了。那双向的四车道,占一半又如何,那早先就是他们队里的农田。
拥挤不是一件好事,但拥挤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有意义的事情。拥挤意味着有拥挤的必要。我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宿松路也是狭窄的,拥挤的,那就不能尽“路”的责任,而只能是“街”了。因为路必须获得快速通行的能力,街则可以缓慢许多。街意味着商业,意味着对缓慢行走的宽容甚至是鼓励,慢下来才有商业。难道一边奔跑,一边还能做成挑三拣四的生意?但当宿松路也很拥挤的时候,105国道,至少是这一截105国道就消失了,完完全全被宿松路覆盖。我时常站在路边看那些急拉拉的汽车,它们都在做一些“规定动作”,刹车,鸣号,启动,加速……鸣号,刹车,启动……看司机骂骂咧咧的口型,我就喜欢说一个成语,反客为主。105国道终究还应该是汽车的105国道啊。
有趣的是,这一截105国道却是老早就被替代了的。也不一定是宿松路。
因为地理原因,上文所言的东起上海西至成都的公路并不是105国道,而是318国道。但这里的318国道并不实际存在,它被105国道重合了。因为南边就是长江天堑,北边就是巍峨的大别山脉,经过这里由北而南或者由东而西,就此唯一。在公路还没有的时候,古老的驿道也就此唯一。你经过皖西南,东与西,南与北,就此唯一。这注定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城西的二郎河大桥也就此唯一,你想抄小道绕行的机会也不可能有。所以,我的学校门口,总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我站在这里看,也看得很繁忙,看得很繁华了。
不过,我要出行,走宿松路,一般都骑自行车或者步行,我不愿意加入拥挤或者阻塞交通的人流。因为我一个教书的人走在大街上既不是风景也不是GDP,低调应该成为我的自觉。每当过节,宿松路几乎就不是路而是停车场。因为经由105国道和318国道过往的长途车辆特别多,因为回宿松过节的车辆也特别多。宿松县那26万农民工并不都在外边白混,也有“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买辆车子小菜一碟。更不说那些坐办公室的吆五喝六的“兄弟”。宿松县城南北也就这么一条大道,再无其它。虽然西边早就开通了沪蓉高速,但高速也就那么一条,分流不了105和318过往宿松县城的全部车辆,而且从高速下来的车子更多。但对于我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便,我本来就是一个缓慢之人,那些缓慢的人流和车辆倒是成为了我行走的风景。我要不急,就很有耐心地看看车是什么车,车里的人是些什么人,满足一下我足不出户的窥私欲。
有时经过宿松路,我就想,要是县城的交通和市容部门兢兢业业合作来整理这宿松路那又怎样。比如,清理了两边的商埠,派出兢兢业业的城管队伍,甚至罚款。但我并没有发现这些。宿松路既是105国道,又是宿松路。过往的车辆过此都慢下来,甚至停下来,但终究还是会由此过往。而宿松路上的市井生活和繁荣得以熙熙攘攘。尤其是与另一条东西走向的人民路交叉口那里,在长途汽车站对面,那里就是皖西南商品大市场,在1980年代,那可是矗立在大西畈水田里的崭新地标。但现在,市场里边的摊位已经人满为患,而那些卖时新蔬菜的,卖时新水果的,尤其是卖活鱼的,甚至也有洗车的,改装汽车的……就都在宿松路边占道经营了。年关时节最有趣,那些成堆的大鱼几乎都占半边马路了。本来宿松就是著名的水产之乡,城里人喜食活鱼,过往的客人也喜欢由此买鱼。那哪能不挤呢?
但不管宿松路怎么挤,挤得不见了105国道,挤得路边的绿化带无法生长,我也没有看见市容执法或者恶声恶气的城管。这里的自由气息倒是令我心情舒畅。我觉得大家都在过日子,无论远行千里万里,还是仅仅烟火人生。宿松路,我才不管它是北起北京的105公路,还是东起上海的318公路,现在只能蜗居宿松城里的人,或者仅仅过往宿松县的人,他们每天聚集在这里占了这一截马路,你又怎样?我还是喜欢每天站在单位门口看车水马龙,看人流熙攘。这就是烟火气息,这就是繁华。我的同事每每从车流里被分离出来上班,那些潮水一样的学生们也嘻嘻哈哈快乐地涌入宿松路,他们由此分散到那些更狭窄更幽深的小巷子里去,或许那巷口正站着他们白发苍苍的祖母……
105国道或者繁华宿松路,“你是绕不过去的。”因为通城只有这一条南北走向的马路,更南边的二郎河也只有那一座二郎河大桥。而另外的通道呢,那是二郎河上的沪蓉高速,它已经左右封闭,你若不是飞鸟,你就必须开着远行的汽车去寻找它恢宏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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