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外云深处（37）

秋雨

37.飘飘洒洒诗秋雨　漫漫茫茫雪北风

 

　　时间已是火星北半球的中秋，卫黎明所在的大棚经过建设，房子、帐篷星罗棋布，很像一个小镇，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小镇终于有了正式的名字，小镇被命名为奋强市，气象观测场也就成了奋强市气象站。奋强市成立了政府，选举华奋强为第一任市长，副市长由迪兰、哈罗担任，卡莱波担任秘书长，副秘书长由李紫燕、卫黎明、安德烈担任，卫黎明兼任奋强市气象站第一任站长。政府下设了各部门各机构，选出了临时负责人，其中的通讯播音台由伊琳娜负责，伊琳娜很不情愿，她很想在气象站工作，经李紫燕、卫黎明好一阵解劝，伊琳娜才算勉强同意。气象站任命了欧恩和郝远望为副站长，郝远望很害怕，他怕不能胜任，担心再出现起吊地外飞行器那样的重大事故，又是李紫燕、卫黎明好一阵解劝。

　　火星北半球的秋天来了，秋风起于北方，千里跋涉，不择山川江河而吹送。寒潮北来，暖流南退，秋高气爽，云淡天高，秋风徐徐，闷热散去，冷凉渐盛。历尽盛夏酷暑，太阳自北回归线日渐南移，阳光逐日倾斜，热气团不再强盛暴怒，寒潮势力加强，频繁向南攻击。秋风形成于北极，北来南侵，盛怒于冰面之上，越环形山之颠，舞于丘陵莽原，飘飞于奋强市，回环于人工气候生物控制圈的大棚四周。

　　初始寒潮衰弱，婀娜飘摇，清风吹来，染尽秋色，移栽于大棚外的树木叶儿醉红。凉爽秋风，飘飘洒洒，窈窕多姿，吹来枝头初次结果，吹来田野初次收获。梦幻秋风，抵菊花而怒放，树木落叶而红黄，秋水清彻而东流。萧瑟秋风，助霜添威，尤似刑官，凋零百花，吹落枝头，怒而强劲，引冬迎雪。强劲秋风，出北方纵贯平原，直下地穴，吹遍火星北半球万里山川。多变的秋风，初来缠缠绵绵，清凉飒爽，缓缓渐冷，愈来愈强，终成势力，于是秋尽冬来。

　　下雨了，那雨不再是狂风阵阵，雷声滚滚。

　　下雨了，那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绿色还没有退去，微风中已然有绿草和泥土的芳香。

　　盛夏已经过去，秋来了，秋雨送来了冬的气息。

　　淋淋沥沥的几场秋雨，白雾茫茫。卫黎明几位夜听秋雨，日邀好友，漫步在细细的秋雨之中，感受着火星上秋雨的清净，聆听秋雨的沙沙声。心灵与大自然的靠近，灵感去感受秋雨纷飞，几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秋是丰收，是繁荣，火星上的秋还不能称为金色，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株果满枝头，但却给火星上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秋是凋零，是凄清，“巴山夜雨涨秋池”，那是无尽的伤秋愁思，“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又是怎一个愁字了得！真是秋雨萧瑟，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人有累的时候，天也累呀！秋是天休养生息的季节。沉寂的秋开始休养孕育，等待冬后的春天。秋雨仍在下个不停，卫黎明几位漫步在秋雨里，秋雨洗涤着他们的一身疲惫，秋雨清凉着他们的头脑，雨中的他们，变得清醒，变得从容。李紫燕雨中开始赋诗：

　　秋雨是梦中的诗意

　　一缕缕都从枕边飞起

　　飘飘洒洒

　　茫茫烟雨

　　雨打窗前醉红的枝叶

　　滴滴答答  夜的韵律

　　秋雨  雾漫远山近景

　　窗外  朦胧影摇婆娑

　　秋风吹起

　　翠绿的夏天悄然归去

　　红了黄了

　　叶落知秋飘着秋雨

　　秋风缠绵，秋雨霏霏。秋夜变得漫长，窗外子夜里的秋雨敲打着卫黎明的无眠，他站在秋夜的窗前，望着弥朦的远山，看着窗前雨中叶儿的朦胧飘飞，数着轻轻飘落的日子，雨中褪去的心事就那样一点点地随风远逝。

　　卫黎明喜欢秋，缘于他与生俱来的浪漫和浪漫中那份美丽，透过窗前的秋雨，去遥想千山万壑的沉醉，去遥想火星未来的万紫千艳。秋，没有春的明媚，夏的热情，冬的万树梨花，但秋有山一样的稳重，海一样的胸怀和情人一样的容颜。这些都让卫黎明无法抗拒，就像他无法抗拒从秋天梦中走来的林如平。

　　梦中人海茫茫擦身而过的朋友，再也没回头，林如平出现了，深深地打动了他，成为他守望美相信美的理由，成为他心灵中最美好的全部。这种美好因芬芳无限而动人，一次拥抱胜过许多麻木乏味的终生相处，成为他一生的求索！林如平对着他说：“老虎明，秋天千里之外，我从远方来要到远方去，看着秋雨飘飞，我很想奔驰在广阔莽原，用火热的情感高歌。我愿在变幻有趣的秋梦里穿越千山万壑，在醉人的深秋为所欲为，与你牵手，忘乎所以。”

　　卫黎明梦中醒来，伤心地高喊：“蝶儿平，你在哪里？”

　　伊琳娜开始进入角色，晚上也在加班熟悉工作，工作人员急匆匆给他送来一份电文，伊琳娜拿起电文细看，原来是地球京华前往火星的一艘飞船发来的，电文写道：

　　喜获火星电波，得知卫黎明、李紫燕等人已安全抵达火星，特此祝贺！今按照电波频点回电，再送喜讯，京华又一艘飞船又将登录火星，目前正在途中。特告知华教授，您的女儿也在飞船。恭喜郝远望，您的妻儿找您来了。还有李紫燕、伊琳娜，请准备迎接张正义、席自然。同行的还有梁山柏和祝英台，以及卫黎明和林如平学校的领导宋培达、唐瑛雅，还有从各专业选派的往届毕业生，共计60人。请届时指引降落地点，电波保持联系。

　　伊琳娜看到席自然的名字，高兴地难以自制，激动的泪水滴湿了电文，她立即拨通了李紫燕的电话，李紫燕要她带着电文直接到华市长办公室，然后急着给华奋强打了电话，又紧急通知卫黎明、郝远望。华奋强急忙召集迪兰、哈罗和卡莱波到他办公室，还有几位消息灵通的地球人奔走相告，人们个个激动不已，不约而同地奔向政府所在地。

　　市政府其实是用一艘废旧的飞船进行了改造，用石头围起来一个院落，修了个大门。华奋强站在政府大门口在迎接电文，人们先后赶到，伊琳娜挤过众人走向华奋强，华奋强接过电文看了一遍，激动的泪水挂了两腮。华奋强对赶来的李紫燕说：“紫燕，请把电文当众宣读！”李紫燕高声读了一篇。郝远望嚎啕大哭，哭着说着：“芳菱、宝儿，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们母子，我要感谢天、感谢地！”说着跪在地上磕起来响头，人们赶紧上前把郝远望拉起来。人们开始狂欢，像是在欢度盛大的节日，夜空中虽然没有明月，但银河横空，漫天星光闪烁，市府门前广场周边移栽了大棚里的树木，树上的枝叶随风轻舞，广场里的灯光亮了，有人带来了乐器，有人搬来了音响，人们开始跳舞歌唱。有人唱起来《天竺少女》：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 明月

　　是那潺潺的山泉 是那潺潺的山泉

　　是那潺潺的山泉 山泉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 花瓣

　　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恋 依恋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璀璨的星光 星光

　　是那明媚的蓝天 是那明媚的蓝天

　　是那明媚的蓝天 蓝天

　　我愿用那充满着纯情的心愿

　　深深的把你把你爱怜 爱怜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 花瓣

　　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恋 依恋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噢…沙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卫黎明听着歌声，看着与他同来火星的几位都在欢快地伴舞，卫黎明想起枫林中与林如平的热恋拥抱，当时也有人唱的是这首歌曲，一种相思涌上心头。李紫燕、伊琳娜、郑豫梦也开始走上前台合唱，她们唱的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耦香残玉蕈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秋尽冬来，风云压阵自北而来，鹅毛大雪飘然而起，茫茫旷野千里壮观，风雪翻飞，飘飘洒洒，惟馀莽莽，转眼已是银妆素裹。郝远望站在气象观测场门前，不解地问卫黎明：“火星上怎么会形成这么大的风雪？”

　　“此场大雪先是北风漫卷，北风来自北极，寒风北来下行，下层暖湿空气抬升，暖湿上升降温，水汽达到饱和，凝结而成冬云，冬云滚滚至雨，气温寒冷降雨变成了降雪。北风紧吹，呼啸而至，为雪助威。风雪虽无雷声相伴，其势依然猛烈，凋零林木，潇杀万物。雪借凛冽北风之势，呼啸斜飞，恰似山舞银蛇，片刻千里冰封。威猛寒冷的大风雪，乘凌于高山颠峰，徘徊于莽原之上，翱翔于山峦之间，飘飞降落覆盖了奋强市。如果是在京华，农田瑞雪将是丰年，可以灭越冬之害虫，利桑农，润大地，消疾病，保生态。草原瑞雪来年六畜兴旺，但大雪可导致白灾，畜牧受损。风雪飘飞于城市，顿添景色，显得街市妖娆，但也阻碍通行。不久的将来，火星上也会如此。世间万物，都具有两面性，有利有害。风雪之中，状若颤颤发抖，呼喊叫苦，不禁寒冷，实则健体，飒爽精神。”卫黎明回答。

　　“风雪宏论！舞于风雪之中，喜听风雪之论，真是三生有幸！”欧恩站在卫黎明身后喝彩。

　　“所谓风雪之论，只能适应于社会总体，喜迎瑞雪，盼有丰年，万家欢庆。若是穷苦人家，衣服单薄，腹内饥饿，住在陋室，大风雪对于他们将是凄苦不堪，我为他们而伤悲。对大风雪的情感，基于一个人的喜怒悲欢，富则欢歌，贫则凄凉，苍天多有不公！火星要倡导富贵济贫，奉献爱心，呼唤贫则崛起，期盼共奔幸福未来。愿火星人人奉献，建设和谐社会。”卫黎明聊发感慨。

　　火星上的第一个冬季，由于没有加温设备，人们抵御不住寒冷，华奋强要求大家搬进人工气候生物控制圈的大棚，重新将大棚设置为封闭状态，棚内依然是温暖如春，人们隔着玻璃欣赏着外面的雪景。华奋强平易近人，根本没有市长的架子，时常与大棚里的人们坐在一起聊天，李紫燕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更是谈笑风生，高兴的时候还会吟诵几句古人诗词。卫黎明带着欧恩和郝远望，冒着风雪刚从气象观测场进入大棚，便听到华奋强面对着外面的雪景吟诵：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紫燕扭头正好看到卫黎明走进大棚，于是也吟诵了几句：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卫黎明也不答话，也吟诵了几句：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孩子，又在想林如平了吧？如今天寒地冻，各天坑的人们都集中住进了人工气候生物控制圈的大棚，如果林如平在火星上，一定也会进入大棚，他们见到了一定会通知我们。”华奋强解劝卫黎明。

　　“弟妹如果不在火星上，她会去哪个星球？难道天空还有别的星球可以住人？”郝远望想不明白。

　　“如平如果不在火星，就一定存在另外一个有人居住的星球！”李紫燕说。

　　“应该是的。我们在火星的大棚里，曾数次见到外星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华奋强接话。

　　“叔叔，你们真的见到过外星的飞行器吗？见到过外星人没有？”卫黎明问。

　　“没有。我相信一定能联系上他们，我看那些飞行器并没有攻击我们大棚的意思，只是低空盘旋几圈就离开了。”华奋强回答。

　　“我们来火星的途中，也遇到了外星飞行器，我看到了一个外星人，外星人隔着舷窗盯着我看，好像认识我一样。但他们飞得比我们快，我让大哥和紫燕看时，他们已经飞远了。”卫黎明说。

　　“竟有此事？”华奋强感到很意外。

　　“是真的。”李紫燕和郝远望同时说。

　　“我还亲自起吊过外星飞行器，太大了，先是白色，后来自己变成了金黄色，我们操作的几个重型吊机不协调，一下子给吊碎了。”郝远望说。

　　相对于火星北半球而言，虽然冬季比夏季短了三分之一，但也相当于地球上的四个半月。奋强市气象观测场的几位工作人员不畏严寒，冒着风雪坚持记录观测数据，卫黎明看在眼里，为他们的精神所感动，夜来无事，便提笔写了一首《气象人之歌》，很有抄袭雨露星球文字的嫌疑，但的的确确就是卫黎明的原创，只能用事有凑巧解释了。诗歌文字如下：

　　是谁日夜守望着云天？

　　观测雨雪阴晴冷暖，

　　从此以后岁岁年年。

　　风雨交加雷鸣伴电闪，

　　漫卷冰雪数九冬严寒，

　　守望云天忘我做奉献。

　　那是气象人的身影，

　　造福火星是夙愿，

　　火星气象谱写新诗篇、诗篇……

　　是谁千古守望着云天？

　　甲骨文字测天有遗篇，

　　农耕观天文明璀璨。

　　天文气象科学初萌芽，

　　物候节气历法紧相连，

　　人类探求和谐大自然。

　　那是气象人的身影，

　　地球火星未等闲，

　　火星气象谱写新诗篇、诗篇……

　　是谁火星守望着云天？

　　追求卓越服务做奉献，

　　心系人类移居永繁衍。

　　趋利避害观测是基础，

　　防灾减灾预知是关键，

　　顶风冒雪坚持把天观。

　　那是气象人的身影，

　　一穷二白也要永向前，

　　火星气象谱写新诗篇、诗篇……

　　卫黎明拿给李紫燕请她修改，李紫燕找到了欧恩和郝远望讨论，无意中被华奋强听到，华奋强拿走了草稿，并和迪兰几个在一起欣赏，迪兰提议变成中英两种文字，让人谱曲，之后用电文发往火星上的几个天坑气象观测场。哈罗却说：“No! To sing the first song, Made the tape. This to be a Mars climate song!”

　　“Very agree!”卡莱波接着说。

　　“少数服从多数，华市长没有异议吧？”迪兰笑着说。

　　“同意，找人谱曲歌唱，制成录音，题目就改成《火星气象人之歌》！”华奋强回答。没过几天，大棚里果然都在传唱这首歌，成了大棚里的一种精神，鼓舞着人们努力工作。

　　郝远望轮休，坐在大棚里望着外面的雪景对卫黎明说：“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这个冬天有地球上的一个半冬天长，怎么与地球上的季节对接啊？”

　　“对接不上，火星与地球之间的时空是扭曲的，不可能一一映照，火星上的一个月，很有可能是地球上的数个月，也可能是地球上的几天，火地时间间隔、快慢不可能对等。地球、火星的时空自成体系，两个星球好像各自被装在一个时空网兜里，两个时空网兜扭来变去，网兜上的网格各自变形，怎么可能对接得上？不可能一一映照。”卫黎明回答。

　　“听不懂，太玄奥了！”郝远望说。

　　“我支持黎明的观点！宇宙星空如果有地外人，他们星球上的时空更不能与地球时空一一映照，也许他们的现在对接着我们的过去，或者对着我们的未来。宇宙本来就是一个变换不定的拓扑时空，星球各自处在自己的网兜时空里，变幻扭曲的时空之间不存在线性对应。”安德烈凑过来说。

　　“对，不存在线性对应，各星球之间的时空线性关系变化多样，有些可能线性相关为0。”卫黎明接话。

　　“你们交流，我真的听不懂。”郝远望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