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开会系列】爱开会的花主任

秋雨

　　华威先生虽然天天外出开会，天天忙的顾不上回家，可他还是生了个儿子。儿子取名华众，估计有哗众取宠之意，就是宠爱的意思，众儿的母亲密司黄对儿子更是疼爱尤加。

　　新中国成立后，华威先生失业了，于是就常常在家里召开家庭会议。天长日久，耳濡目染，众儿也就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天天组织周围的小孩子开会。

　　时间一长，街坊邻里都知道有个开会小子，华众的名字也就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开会小子，又要开会吗？”大人们给开会小子打招呼。

　　“开会，快叫你家狗儿出来，让他喊上猫蛋、蝶儿马上出来开会。”开会小子回答。

　　在那些个火红的年代，开会小子很得社会亲赖。天天红旗飘飘，天天如火如荼，天天大会小会，正合开会小子心意。开会小子与社会发生共振，摇身就当上了主任，什么级别不大清楚，反正就是主任，股级、科级、处级、厅级都有可能，从派头上看，好象是部级或者国级也说不准。

　　“您好，开会主任！又要开会吗？”有人同开会主任打招呼。

　　“开会，快去大礼堂，一会儿我要作重要报告。我姓什么你不知道吗？以后不能再喊我开会主任，好象我只会开会！”开会主任说道。

　　好多人开始打听开会主任姓什么，谁也说不上来。有一个人神秘地说：“主任姓花，花主任。”几个人随声附和：“是姓花，主任很花！我们不是要说主任坏话，是想说主任风趣，平易近人。”

　　妇女工作委员会的几个女同志很同意大家的说法，并且讲述了花主任的一段趣事。说是一次花主任前往妇工委作报告，看到有几个美女，于是会后把几个美女留下来开座谈会。

　　花主任开门见山地说道：“女人有两个优点，但有一个漏洞。”

　　“男人又如何呢？”一位胆大的美女问道。

　　“男人虽然没有优点，却有一个长处。”花主任回答。然后继续说道：“男人经常抓住女人的两个优点，用自己的长处弥补女人的漏洞，这叫相互补充。”几个美女笑作一团，一下子气氛活跃起来，花主任就是有这个能力。

　　“主任不能再说了！”

　　“请主任继续讲，这是座谈会，怎么不让主任说呢？我们喜欢听！”

　　“男人聪明，是因为男人总是用两个头思考问题，总想探个究竟。”花主任说道，“女人贪吃，是因为女人有两张嘴，吃起来没个够。”

　　“男人坏，主任更坏，但主任坏的可爱！”一个美女插话。

　　“男人坏，是因为男人想通了。”花主任继续，“女人敢爱，是因为女人想开了。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天天闹离婚，为什么？是因为男人知道了深浅，女人知道了长短。所以，妇工委的工作意义重大，任重道远啊！”

　　“唉！主任哪里知道我们闹离婚的苦衷，那个挨天杀的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每晚都有两袋鲜奶，一个燕窝，两个鲍鱼片。”一个美女流着泪说，“他不在家，我是多么的寂寞，生活也很苦，每晚只有一根火腿肠，两个鹌鹑蛋。婚后的男人总是发胖，我们女人总是瘦，这就是根本原因。”

　　“我要替你的男人说句公道话。”花主任说，“男人就是一头牛，女人就是一片地。土地是永远耕不坏的，可老牛是会被累死的。只有牛耕地越耕越瘦，地越耕越肥，怎么会是男人总是发胖，女人总是瘦呢？好火费柴，好女费汉，男人总想要性福，女人不是也要性福吗？会后咱俩个单独再探讨。”

　　座谈会结束后，花主任果然与流泪的美女又进行了单独的探讨。据知情的人说，他们后半夜才各自回家，流泪的美女与花主任分手时鲜花灿烂，笑着说：“亲爱的，很想与你经常探讨。”花主任答话：“明晚我不去开会了，咱俩个继续探讨。”

　　“您好，花主任！今天开会吗？”又是那位原来不知道花主任姓什么的一早打招呼。

　　“白天开会，晚上你们自己讨论，我晚上有重要活动。”花主任回答。

　　会议准时于八点十分开始了，主持人还没说上两句，花主任就插话了：“今天我先讲，马上要去参加另外的重要会议，时间紧迫。”

　　“今天我讲三点。一是要加强学习，提高认识，统一思想。要以人为本，要关心老百姓，要有服务百姓的理念。具体的就不再多讲了，随后写简报上报时，秘书们动动脑筋，补充完善。二是要理论联系实际，要有的放矢。不要天天理论背的滚瓜烂熟，只会纸上谈兵，真刀真枪地去干一夜，亮亮自己的能耐，看看人家对自己的感觉，听听人家对自己的评价，当自己离开那个地方时，人家会不会想念自己。三是不断完善，不断提高，不断进去。要查找自己的不足，加强营养，以利再战，要多听取人家的意见，力争把事情做的更好，令对方心满意足，要练就过硬本领，提高自己，求得进去。另外，我再讲几点，几点了？不说了，马上去参加重要的会议，叫车子在门口等着……”

　　车子飞也似的向着另一个地方赶去，迎面一位老人家提着一兜菜，司机减速，花主任催促，结果老人倒在地上，两斤鸡蛋一个没剩全碎了。车子并没有停下，花主任说会议重要，一个老头算什么。人们都认得花主任的车子，围着老人，哪个敢说一句话，说不定人群中就有花主任的私人侦探。老人太愤怒了，大声喊道：“花吧！老百姓是你眼中的蚂蚁，等你见了阎王爷，那里也会让你花的！”

　　花主任没读过几天书，火红的年代，正值青春花季岁月，把青春全部献给了革命的开会事业，把身心全部献给了花季美女。改革开放回复高考，花主任很想学习张铁生，可惜机会失之交臂，遗憾终生。渐渐地，花主任的心情平复了，后来花主任先后也有了本科毕业证，研究生证，至于花主任的实际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儿童时期就表现出非凡地开会才能，当了主任，身后多了几个真正的秀才，讲起话来更有水平。

　　职称评委会有人说：“请花主任填个申请表，让秘书们给写个技术总结，给花主任个职称头衔吧，看看他手下那些硕士、博士都有了职称，说什么也得给花主任个职称，否则怎么领导大家？”结果花主任就成了专家。别看花主任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可看花主任那派头，那指指点点，把一个个硕士博士批的狗血喷头，不摸底细的都认为花主任就是真的教授，真的科学家。有人怀疑吗？把证书、证件全拿出来看看，哪个是假的？凭花主任的影响力和手中的权力，定你个诽谤领导的罪名，下半辈子受罪去吧！

　　“办公室吗？通知一把手开会，研究人事问题。”花主任放下电话，夹着皮包，西装革履的，带着一副博士眼睛，捋了捋染的一头黑发，向着小会议室走去。

　　“人到齐了吧？现在开会。今天研究人事问题，我先讲三点：一是要重视学历，特别重视第一学历。新近分来的几个学生是我让他们进来的，别在下面议论纷纷的，有关系怎么了，有关系就不让他们吃饭了？这次都提起来，几个没学历的这次都要免职，几个与我对着干的，虽说有学历，有点能力，也许有过成绩和贡献，这次要免职！不要一说就是他们有能力，能力体现在哪里？就体现在学历上，比什么业绩贡献，都是扯淡，标准如何掌握？只有学历是硬指标。下面在议论什么，哪个学生不务正业了？谁在说拿着学历证书并不见得真有能力？别找理由，我看那个学生就不错，经常找我汇报思想，汇报工作，下面的事情，下面的议论，就是这位学生向我报告的，小孩子很有头脑，时不时还记着给我提瓶酒，拿条烟，我看这孩子应该重用。会场安静！”花主任在讲话。

　　“第二点就是要讲路线、方针、政策。”花主任继续讲话，“把紧跟我们的，不管是不是什么亲戚、老乡、同学的孩子、朋友的熟人、甚至被造谣说成是情人的，只要有学历，有文凭，我们都要重用，这叫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不要回避这些关系，怕什么，这次我要从妇工委那里调一个女同志过来，不是因为她长的美，是因为她很有能力，要提拔调用，要委以重任，调办公室，任办公室主任，作我的专职秘书。对，就是贴身秘书。这事就这样定了，大家有意见吗？个别有点意见的暂时保留，随后大家都会喜欢她的。会场请安静！安静！”

　　“第三点就是人事部门要把工作落到实处，过场一点不能马虎，该考察的一定要走过场，要让群众投票，要公示，要设置意见箱，不要怕提意见，有民主还有集中嘛，我们要坚持集体领导，最后无非是让我过过目，把把关，签个字，事情还是大家来定。会后要立即行动，要注意保密，内定的一些事情谁也不能泄漏出去，我们要讲原则。人事问题很敏感，有想法的不要常到我的办公室，我很忙。如果真有想法，是可以到我家里找我的，我不在，可以给我的夫人谈谈，她是说话算数的，只要是她答应的事，就等于我答应了，我的功劳应该有她的一半，一多半。好了，散会！”

　　希望小学竣工庆典，大冷的天，孩子们穿着花红柳绿单薄的演出服，冻得筛筛发抖，原本定的是九点正式开始，可十点了花主任还没有到场。

　　十点一刻，花主任到了。孩子们终于看到了大救星，教职员工们透了一口气。花主任西装革履，和蔼可亲，迈着从容的步子，向人们招手，似乎这所学校就是他个人出资建的。据说工程开工他没到场，因此工程被停过几次，几次都是老师、工程队跑他家里，结果建房舍的钢筋只好少用几根，再少用几根。花主任在校门口停了一会儿，象是希望人们把他看个清楚，以便再次塑造一个光辉形象，再在电视上提高一下身价。

　　国旗随着国歌缓缓升起，花主任庄重地行着注目礼，摄影记着拿着个摄像机在给他拍摄特写镜头，花主任显得是那样的伟大。

　　校长开始致词，花主任插话：“好了，好了。虽然校长没有讲完，我已经明白了。我现在还要赴别的会，我先讲一点意见。我的意见很简单，一是表示祝贺，二是希望老师们当好园丁，三是希望学生们珍惜大好时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至于要我当名誉校长，也就是挂个名字罢了，具体工作需要校长代劳。教育的事情很重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讲多了，学校预先应该给我写个稿子，严格限制时间。我的秘书知道我喜欢长篇大论，写的也太长了，这才读了不到一半。”花主任扭头低声对校长说，“已经十二点半了，准备饭了吗，咱们去吃饭，搞瓶好酒，庆贺一下。”花主任大声宣布：“庆典到此结束！”主持庆典的副校长傻眼了。

　　花主任的那位贴身秘书上任了。她急匆匆地来找花主任，说是引资办打来电话，要举行签字仪式，但总找不到花主任，外商等的很气恼。花主任也生气了：“都是你的原因，昨晚我给家里说加班不回去，晚上要探讨问题，就住办公室套间了。其实，昨晚探讨一次也就行了，可后半夜你又要求我与你探讨。早起手机是响了，可你搂着我的脖子，我也探讨的累了，所以就没接电话，误大事了。”

　　花主任坐着车子赶往签字现场，进门一看他们正在签字。“混蛋！”花主任咬着牙，嘴唇在颤抖着。“你们小心！你们，哼，你们！你们！……”他倒到了沙发上，嘴巴痛苦地抽得歪着。“妈的！你们胆大妄为，你们得了外商多少好处？你们等着坐牢吧！……”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害怕地四面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了，外商也走了。

　　当晚花主任没命地喝了许多酒，嘴里不停地骂着，贴身秘书扶他到办公室套间上床，夜里再没与秘书探讨。窗外忽然电闪雷鸣，他惊恐地紧抱着贴身秘书，小声问道：“明天那几个会议我还能去讲话吗？”